拂拂愣了愣,好声安慰道:“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嘛,你也别太记挂心上?嗯?”
好不容易哄了这小暴君面色稍霁。拂拂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喟然长叹。
心知当务之急还是得挣钱。
便抹了把脸,认命地瞒着牧临川悄悄找工作去了。
上党不比上京,上京是纸醉金迷的繁华之所,秦楼楚馆与宝塔佛寺林立,而此地民风剽悍,拂拂转了一圈,竟然也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最后只在上党最大的一间酒肆欢伯楼,找了个洗盘子洗衣服的活计。
傍晚回到家中,拂拂正迟疑怎么和牧临川交代。
牧临川的神情却也有些异样。
拂拂:“你先说?”
牧临川垂着眼研究着案几上的木纹,状若无意般地随口道:“我今日找了个活儿干。”
“什、什么?”拂拂张了张嘴,诧异地问。
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她问这么多,脸色又红又黑,虽说如此,还是答了。
“当街卖字。”
唇瓣一动,顿了顿,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支了一天的摊子一钱都没有挣到。
“你今日出去是找活干了?”牧临川打肿脸充胖子,复又不以为然地冷嗤了一声,“我还没这么废物,需要你来养活。”
窗外幢幢摇曳的树影落在两人之中,夕阳正好,融融烂烂的温暖光影落在了两人鬓角衣侧。
拂拂看着他的模样,想了想,把欲要说出的一肚子话又咽回了嗓子眼里。
“好!”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盯着牧临川那瑰艳的眸子,轻快地歪着脑袋笑起来,“那我就靠你养我啦。”
话虽这么说,实则每天趁着牧临川去卖字的时候,拂拂还是该干嘛干嘛。
第二天,牧临川出了门,抿了抿唇,把幕篱给带上了,自己在集市附近摆了个摊,前面扯了一块儿布,滑稽地写了两个字。
“卖字”。
他带着幕篱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匆匆中一瞥。
也有人上来问价,问完了嘀咕了一声。
“太贵。”转身就走了。
牧临川面色一黑,心里蹭蹭蹭直冒火。
这还贵?!!他这一副字不论出生,单凭技艺,也评在了中之上,放在上京那得万金!万金他还不定乐意写,一幅字人人都抢着要的!
他的字筋力俱骏,疾徐有度,气态高逸凌厉,这个价已经足够良心了,这些人问价也就算了,问完还要好奇地说一声。
“你做生意怎么还带着幕篱呢?”
这本是善意的掰扯两句,闲话家常,但牧临川受不了这个。
问得人多了,忍不住原形毕露,一张嘴,就突突开火,傲慢地道:“爱买不买,不买快滚,问这么多也拉不了关系,不讲价。”
面前的妇人面色骤然一变,骂骂咧咧地走了。
唯一的客户被自己赶跑之后,牧临川也自知失态,又不肯承认后悔了,只沉默地拿两只眼睛斜着看附近吆喝的商贩。
这些商贩们吆喝的调子又长又高,甚至编成了北地的民歌,高亢激昂,硬朗爽利,在北地旷远的天空下,直摩云霄,和几点大雁打橘红色的日头前掠过。
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迫于生活的压力,少年试着动了动唇,然而一开口,浸润了上京烟雨的金陵音,软糯得像是在撒娇,哪里能和这些浑厚响亮的北地声相提并论。
没想到又半柱香后,那妇人去而复返了。
似乎是找了一圈没找到其他卖字的,或是不合心意,又或是本来就是和牧临川玩得欲拒还迎的心理战术。
“这样,”妇人一咬牙,扭动着臃肿肥胖的身躯,活像是吃了大亏一般,“我再给你多1个钱吧,这一封信4文钱你说卖不卖吧?”
“你这也太贵了,”抖落着面前的字帖,妇人像挑肥拣瘦一般地絮絮叨叨,“你到别家看看,别人卖字顶多就3文钱,你这一封信竟然要10文钱。”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妇人不满地嘟囔道,“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
觑着他的神色,妇人转身就走。
在后宫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大杀四方的少年天子,在大妈的欲拒还迎,布局机深之下节节败退,像只被拿捏得死死的,掐住了脖子的乖乖鸡仔。
“慢着。”
妇人:?
牧临川焦躁道:“写什么?”
妇人:?
“我说信写什么?”
说到这儿,妇人身子立刻就扭了过来。
“你这样做生意就对了嘛。”
在大妈的教育之下,少年天子忍气吞声,折腰五斗,乖乖地照着对方的意思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