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西厢,水晶宫殿,至深深处,一个黑头发,貌若好女,与玉龙瑶容貌如出一辙的青年男子,手撑着额头,坐在玉座上,似乎是在沉睡。
许久,他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终于睁开了两丸黑水银般的眸子,眸中水光幽深。
青年甫一睁开眼,脸上神情也滑稽地漂移了一瞬,容色僵硬。
血脉连结,痛彻心扉。
……
同一时间,玉座上的玉龙瑶,与天星漏的玉龙瑶,同步屈指扣了扣额头,不约而同地翘起薄而软的唇角笑了起来,就是面色苍白得有些许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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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漏,倾壶山,大仙洲如今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玉氏本家即坐落于此。
因其四周地势极高,中间地势极地的盆地地形而得名。
长河如覆,星辰如倾,整个天星漏远远望去一如一只破漏了的捕萤网。
山深深处,仙雾深深处,非止是风水聚藏的宝地,妙通玄路,金波满泛,更是仙家长生福地。
一轮明月豁然开莹。
一虬髯老头儿,端坐在蒲团前,忽地睁开眼,面露迟疑之色:“奇怪。”
身后的童子不解。
那老头儿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探得那位波动了一瞬。”
听得这没头没尾的话,童子却吃了一惊,迟疑地问:“难、难道‘那位’要出来了吗?”
虬髯老头摇了摇头:“他总不可能再出来啦。”
这虬髯老头儿名唤玉追云,在玉氏本家倒也颇有地位,其人尤善于医卜星象、奇门遁甲之道,平日里鲜少参与俗务,多在这明月楼内参悟天机。
童子松了口气,复又问道:“老师,我不懂,大家缘何这么害怕‘那位’……他不是咱们的老祖宗吗?”
不知为何,这话甫一问出口,玉追云就沉默了。
他虽说是在这明月楼里参悟天机,实际上却是担当起一个守门人的作用,监视那位被囚禁在去地二十六万里之外的玉家先祖。
玉追云叹了口气,嗓音有些许沧桑疲倦。
“告诉你倒也无妨。”
“昔年玉家先祖,生子四人,‘那位’是最受宠爱的小儿子。”
“其人性格顽劣,未曾成亲。”
“人之寿数到底有限,他为求永生,游戏人间,竟然对咱们玉家族人下手,不断附身在他侄子、侄孙、血脉后辈身上,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那童子“啊”了一声,目瞪口呆。
这位先祖,为求永生竟然只对自己家人下手吗?
玉追云道:“为了永生他做尽不义之举。最终被咱们玉家祖宗合力封印在那上面,并派人日日夜夜监视,足足有千年之久。”
……
偷听到底下的动静,玉龙瑶摸了摸耳垂,微微侧眸,莞尔微笑。
鲜为人知的是,被封印之后,他便分出一半的元神,一边继续锲而不舍,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摸摸继续附身,一边寻常破除封印之法。
直到最后,他将目光瞄准了这个机缘巧合得来的儿子身上。
容器毁了,破除封印的日期又要向后推迟不知何年何月。
他这几百年以奇珍异宝精心喂养胎儿,为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个为了本体破开封印,降临人世间,快乐游玩,占据了自己儿子身躯的究极之屑。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块叉烧还没出世竟然就被金羡鱼一刀捅死了。
“……”
第9章
下仙洲天星漏玉府。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迢迢回廊萦迂。
行尽回廊水石间,面前豁然开朗,但见一带清溪泻玉,佳木葱茏,奇花烂漫。
山坳环抱着数楹修舍,玉兰绕阶而植,芳香扑鼻。
拾阶而上,推开门,纱帘是草青色的,时不时有燕子衔泥来窥。
靠着支摘窗的一张拔步床垂下了浅绿色的幔帐。
枕边吊着着一个小篮子,放着些半干的栀子花,幔帐上系着驱蚊的小香囊。
香气滃然,流袭枕簟。
很显然,这是女孩子的房间。
睁开眼看到室内这熟悉的陈设,金羡鱼愁闷地叹了口气,翻了身,将自己埋在了枕头底下。
小腹伤口明显已经得到了处理和包扎。
但即便她对自己下了狠手,也还是没能成功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