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在何处,徐江菡不用刻意地装作不懂而后询问,那些下人很是积极,将二人半包围在里头,还冒出了两人在前头引路。
王妃,这边。
再左拐。
再往前走一些就到了。
下人们的积极并非巴结讨好,而是单纯的高兴,为着她的到来。这一点徐江菡也感受到了,她并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簇拥、注视着,可今日她不曾屏退众人,只因她心中亦是欢喜高兴的。
倒是季王有些紧绷,被徐江菡牵着走了一段路之后,脸渐渐变红了。徐江菡瞥了一眼蔓延至脖子的红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笑罢,她又收回神来,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
小瞎子现在看不见东西,走路尤其要小心,季王府中凸起的石头、高高的门槛、锐利的桌角随处可见,也不知前些日子她是否摔过跤,是否有过磕碰?
见了面来到了她的身旁,徐江菡久久悬着的心还不能放下,待会儿涂药之时定要将她的身子好好检查一番。
又回想方才摔倒的那一幕,着实是骇人,小瞎子喜欢乱动乱跑,以后保不准还会再摔跤。她来府中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小瞎子还看不见东西的时候将她看牢了。
想到这里,徐江菡默不作声地将季王的手牵得更牢。
第19章 王妃来了(四)
扶着季王缓步慢行地走到了寝殿,后头的那些下人们还紧紧跟随不愿散去,徐江菡莞尔一笑,转身对着众人道:府中忙碌,大家都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下人们笑嘻嘻地齐声答:是。
殿下小心门槛,要迈脚。下人们有序地退去,徐江菡继续带着季王朝内走去。跨过了门槛,便进入了寝殿的大厅。今世自己入季王府的时间要比前世早,她所熟悉的寝殿此时还是另外一幅面貌。
好比这大厅,家具的摆放位置、挂画雕饰都不一样。徐江菡扫视了一眼寝殿,扶着季王就近往一张宽大的楠木椅走去。
坐在这里吧,。徐江菡身子一低,从季王手里取下了她的拐杖,温声细语道。
季王那只空出来的手慢慢朝前摸索,摸索到椅子的扶手之后,身子下倾,慢慢挪到椅面上去。她坐定之后,手指在衣衫上扯了扯,不大自然地放在膝上,她的手掌心里还留着王妃手心里的温度。
楠木椅又大又宽,平日里可以躺上去小憩,坐两个人绰绰有余。且季王是挨着边坐下的,旁侧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徐江菡想看看季王手上的伤,便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臣妾看看王爷的手。从京师出来的那一天,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季王妃,自然担得起臣妾二字。
与其他王妃不同的是,她这个王妃嫁与王爷之时,没有大张旗鼓,连六礼都省去了,只身一人,轻衣简行南下来到了王府,也算是大晏开朝来的第一人。可徐江菡并不在乎这些仪式,对她来说,对她所谋划的东西来说,此时越是低调越好。
听到熟悉的臣妾二字,季王先是一怔,转瞬又变得明朗,嘴角又勾起了一抹明晃晃的笑。她乖乖地将手抬起,然后张开,置于身前,等着王妃来查看。
徐江菡将摊开的手掌握到眼前,翻动着查看她的手是否受伤。
季王摔倒之时,她就在荷塘边,看得清清楚楚。倒地之时,季王是用手掌来撑住身子,那里受伤不可避免。
摊开手掌一看,几道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季王细皮嫩肉的手中被那石子刮破了皮,几条血丝夹杂在翘起的细皮中。
徐江菡:殿下握拳。
季王:好。
季王握好拳头,徐江菡转了转她的腕子:这样可会疼?
不会的。季王感受着徐江菡在自己手上的动作,缓缓摇头。
还好筋骨无损伤,这手上是皮外伤。徐江菡轻轻地将季王的手放在膝上。
皮外伤的话,涂药应当不怎么痛吧?季王紧张地问道。
流了血,药渗进去,都是有些疼的。
皇室宗亲身上都有些不可避免的娇贵,季王也不例外,她一怕苦,二怕疼,受伤之时总爱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时间久了,将徐江菡的心也变得分外柔软,见她受伤,哪怕是一点小伤,自己这心里总是不好受。
此时季王听自己说上药会疼,小脸又皱巴了起来,露出小可怜的神情,徐江菡很想上前抱抱她,但碍于这个动作放在此时不妥当,便没有实行。
视线移至衣衫下摆,徐江菡道:看看膝盖。
一说起膝盖,那两处伤口就像是有了感应似的,疯狂响应,宣示自己的存在。细密的刺痛感一阵接着一阵传来,季王暗暗觉得不妙。
她绞了绞手指,不太情愿看见她的伤口,便不似方才那般干脆,顿了许久,她方吞吞吐吐地道:膝盖没事的,不用看了。
欲盖弥彰这么明显,徐江菡哪里看不出来。她不顾小瞎子的扭捏,径直在季王面前蹲下,伸手拉开了她衣衫的下摆。
王妃季王丝毫没有预料到,惊呼了一声,手欲制止,但在触及徐江菡的肩头之后又触电般的收回,慌里慌张愈加明显。
徐江菡眸色闪了闪,声音倒无波澜,一如既往地温柔:臣妾会些医术,让臣妾替王爷看看。
王妃会医术?季王的声调向上高扬,显然是有些意外,上一世的王妃并不会医术。果真重来一世,一些东西会变得大不一样。不单单是她会医术这一点,还有她父亲的官职,她的家乡都与前世一样了。
而对这些,季王很是好奇,她很想知道,但碍于二人之时第一次见面,不好问出口。所以她只能压在心里等着,等二人熟稔了,再慢慢地问。
会医术的王妃是什么样的呢?季王的注意力一旦转走,就不会那般固执,她顾不上扭捏,任由徐江菡查看伤势,嘴上问道:王妃幼时曾拜师学医?
徐江菡将季王的裤脚一折一折地别到膝盖上方,靠近身子查看,听她这么问,莞尔一笑,道:幼时曾拜师学过一些皮毛。
她是韩江之事,她不打算这么早就告诉她。小瞎子喜欢刨根问底,若被她知晓自己就是韩江,会问出一大串的问题,自己还不得不同她解释的清清楚楚。
这样一来,她背后所谋划的那些事情,也藏不住了。而要让季王固有思想突如其来地做出转变,是很难的一件事,急不得。她要让她看清朝局,认清现实,一步一步地引导她,最后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王妃哪里学的医术呢?
在淮安府。
季王又问:教你医术的人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