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比我可怕多了。”他道,“这个魔修应该换你来当才对,原来我是真的天真纯良、温润可亲。”
梅问情倒是没有反驳。
“没有我的时候,道祖坐镇,明明是一个大千世界最稳定的因素,但若是你这样的性格遇到了我,那才是最不稳定的那个……也难怪‘天意”排斥了。”
“我总觉得你想说的不是这些。”梅问情道。
贺离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从紧绷时的冷峻,终于一点点露出崩塌的迹象。他深深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舌尖仿佛还幻觉般地弥漫着那股血腥味。
“我很厌恶你把自己置身危险。”他说,“不要再发生了……这种事。我会恨自己的。”
他表达得有些含糊不清,话语也有点儿艰涩,但意思传达到了。
贺离恨说完这话,抬眼跟她相对,见到白狐狸墨黑的双眼里透露出一股一半沉思、一半欣赏的光华。
她说:“好。”然后顿了顿,又道,“贺郎以后会保护我的。”
又来了,又在这种情况下给他发放甜言蜜语,到底还有没有人能管一管这只狐狸?她本人虽不是狐妖,但却比大多狐狸都精通魅术得多,这是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忍不住原谅,忍不住被她蛊惑。
贺离恨不想看她,可以沉默地想了想,却又说:“我当然会保护你。”
……
因为贺离恨参与了梅问情的法身重塑,所以在炼制塑造的过程当中,也了解了很多内幕。
比如梅问情神魂上的禁制仍在,需要缓慢地释放。而这具新的身躯一开始不会太强,但一定要坚韧,否则无法承受给她使用。
就比如此刻的灵物白狐,虽然是灵物,但因为太过脆弱,道祖大人连一个道术都用不出来,可能抓鸡都得磨磨爪子、亲力亲为。
当年梁兰清就见证过梅问情创造身外化身,所以对此事较为了解。她千里迢迢从幽冥界赶了过来,提供了很多细节。
众人齐聚,途中遇到难题,天女魁安慰道:“以老师的实力,就算我们重塑得再差,她也能一步步炼制回来,最薄弱的躯壳也能炼化成法天象地。”
“可你敢这么交工吗?”何琳琅道,“即便不能恢复之前的实力,最低也要到返虚境方好。”
“话是如此……”
“主君以为呢?”沈燃冰开口道。
一切声息结束,沈燃冰又等了片刻,才从暗域之前回返,结果一回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但她对先生的实力信心十足,觉得就算是只狐狸,那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狐狸。
这表面上是问贺主君,实际上是在探寻梅问情的意见。梅先生趴在主君的怀里睡觉,毛绒绒陷在衣服里,连个背影都没给完整,除了主君以外,她也没有尝试在其他人的神识里说话——这对于一只狐狸来说,还是太损耗精力了。
贺离恨捏了捏梅问情的耳朵尖儿,把对面的几人看得心惊胆战的。过了片刻,两人似乎沟通了很短暂的时间,他便抬头:“她说,随便。”
众人:“……”
还真是一只任性的狐狸啊!她们老师到底有什么事是会上心的?难道要给她讲一些八卦逸闻、闺房秘事,她才会精神的竖起耳朵么?
不得不说,这些学生对梅先生的了解还是足够的,倘若真有这么让人感兴趣的话题,她就算贪恋贺郎怀里的温柔乡,也必要探出个头来听个完整。
“那就定到返虚境吧。”何琳琅拍板定音,不去看天女魁,而是先看了看一旁的沈燃冰,轻轻咳嗽一声。
沈燃冰倒没有领会暗号,只觉得谁说的都有道理,便点点头:“好。”
天女魁这时候便不好提出异议,而是对小惠道:“请姑娘让慧则言菩萨时时考察,以免我等粗心疏漏。”
小惠静默地立在贺离恨身后,闻言也只是无波无澜地颔首。
这一重塑,就重塑了整整六个月。
返虚境对于梅问情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寒微不足,但拿到修真界、拿到各界当中,都绝对是镇守一方留下传承的祖师,想要塑造这么一具法身,实在艰辛,所以在最快的进程之下,都忙碌了六个月。
贺离恨暂住圣魁宫,一开始还日日去看、时时旁听,后来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身躯出现些许不适之态,加上补药灵丹一碗碗地喝着,也产生一点显怀的预兆,就没能常去旁听了。
菩萨分外关心此胎,派遣澜空禅师前来照料。
两人都是男子,就算一个是魔修、一个是佛门中人,但相识已久,也能放得开些。遇到不明白的孕期事宜,也会一同研究,购置了许多书册。
一日日暮,窗棂上残雪未消。
室内无风,药炉之上传来细微的沸腾之声。烛火燃烧,光华朦胧。
小惠姑娘的声音从隔间传来:“禅师刚走,主君要喝药吗?”
太苦了,贺离恨不想喝药。他钻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假装没有听见,刚窝进去不过几息,猛地发觉缺了什么,立刻伸手摸了摸枕畔身侧,没有摸到睡在那儿的一团热乎乎的白狐。
他原本还半梦半醒,此时一下子清醒了:“小惠姑娘,梅问情——”
这三字刚说出来,就出现另一只手从腰侧上绕过来,肌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修长的手指贴着松散了的内衫,紧紧地抱住他。
梅问情的嗓音有点沙哑,有种久不开口的生疏感:“我没跑出去啊……”
贺离恨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自己腰上的手,眨眨眼,想到自己只是前几日没有去,她们就成功了?难道我看着你们进行,影响这几位天女的发挥不成?多我一个很影响水平吗?
贺离恨整个脑子都有点迟钝,他转过身,见到熟悉的面容。
她的长发散落下来,没有簪钗装饰,朴实无华。眼睛透着朦朦胧胧的光,看见他时,才慢悠悠地浮现上来一些笑意。
梅问情刚想凑过去逗他,就看到方才还木头一样的贺离恨眼眶一红,突然将她压到床榻内侧,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
梅问情刚换了法身,只有洞虚境的修为先不说,光是这具身体就嫩得能掐出水来。这是她第一次真的被贺离恨咬疼,对方的牙齿尖尖的,咬出了一点儿血。
梅问情轻轻吸了口气,很委屈地道:“不是说保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