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她听到了康宁院大阵外有声音,她现如今的境界再也不是如凡人一般的“耳聋目盲”。
宴春再顾不得欢喜忧伤,立刻起身,出去屋子来不及了,她将关于魔灵和灵降的书籍卷入袖口,而后抬起双手,第一次动用了她进境以来脱凡境的能力。
在伏天岚进门的瞬间,宴春猛地向这存放邪书的阵法之中散开裹着威压的灵力。
书籍和书架霎时间崩散,如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般自半空散落。
伏天岚一进门,便看到宴春站在崩塌的阵法之中,只着了一身单薄中衣,肩头落满了碎纸,如同赤足站在纷飞的大雪之中一般。
“水云!”伏天岚因为宴春苏醒喜极而泣,快步朝着宴春走过来。
“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衣服也不穿,”伏天岚连忙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来,披在宴春肩膀上。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将宴春当成小孩子,当成永远也长不大,疯玩都不知道添衣服的小丫头。
却忘了宴春已经是脱凡境修士,她只要不想,根本感觉不到周遭气温,寒冷也并不能侵蚀她的身体。
“母亲。”宴春被伏天岚紧紧抱住,嘴角勾了勾,回抱住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意。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宴春灵府不曾破碎之前,伏天岚控制不住哽咽。
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一切都不同了。
宴春并没有如伏天岚所想,窝在她怀中撒娇,倾诉伏天岚和宴高寒下山那短短的时间之内,宴春所经历的一切心惊和委屈。
宴春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充满孺慕,却没有了依恋。而且伏天岚第一次发现,宴春竟然不知何时,比她还要高上许多了,她要微微仰起头看着这个昔年在她膝下撒欢撒泼的小女儿了。
宴春放开伏天岚,说道:“母亲安心,我已经没事了。”
“你……”伏天岚听到宴春这么“懂事”地安慰她,并没有觉得欣慰,眼中都模糊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道:“水云……从前……”
“母亲,一切都过去了,我先回屋换衣服,我们再一起去见父亲。”
伏天岚到嘴边的道歉,就这么被宴春生生噎回去了。
她想说:“从前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不信你,不该逼着你和那个妄图鸠占鹊巢的人共生。”
伏天岚不仅知道了莫秋露的真面目,她甚至还从荆阳羽那里知道了,宴春曾经试图神魂离体去,并且拜托一个外门弟子为她捏碎命牌,决绝到要抛弃一切的事情。
她宁死,都不肯苟且偷别人的生,更不肯让她人取代自己。
这在伏天岚和宴高寒之前看来,是他们的能力给不了的两全。所以他们不肯听宴春说的话,忽视她的痛苦。
可现在一个外门弟子给了宴春,他用了两个月,仅仅两个月,做了他们这对父母十几年也没有做到的事情。
伏天岚内心愧疚不已,宴高寒更是内疚自苦,整日练剑。
就连荆阳羽……也因为当时魔窟现世的时候,劈了宴春两剑,又看到了尹玉宸不知何时放在他桌案上的留影玉,里面皆是宴春不曾宣之于口的痛苦和决绝,现如今道心不稳,闭关两月有余了。
而作为承受了十几年家人爱侣不信任,最终要靠着一个外门弟子翻盘的宴春,却根本不想听伏天岚的道歉。
她表现得毫不在意,仿佛步入了脱凡境,她便斩去了凡人应该有的,对亲人的依恋。
这让伏天岚比被宴春责问还要难受。
“水云……”伏天岚看着宴春的后背,又叫了她一声。
宴春“嗯?”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伏天岚笑着问:“怎么了母亲?”
伏天岚看着她微红的眼睛,知道她刚才肯定哭过,现在却只字不提,嘴唇抖了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宴春将伏天岚痛苦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叹口气,转身又来抱她。
越过她看向阵法破碎之后到处散落的邪书碎片,说道:“母亲,我这不是好了吗?不必再难过了,这些邪书到底不为正道门派所容,我便毁去了。”
“只不过我修为刚刚进境,操纵起来实在不熟练,没能一次性将这些书籍震为飞灰,倒惹母亲伤心了吗?”
她可真不是故意震成“大雪纷纷”的样子,给伏天岚看的。
她现在对伏天岚宴高寒,对荆阳羽,甚至对莫秋露,都没有恨和怨了。
不是她脱凡除了七情,而是……她曾经无处安放的喜怒哀乐,全都由一人全盘收下。
现在那人带着她的七情六欲跳了魔窟……宴春念他恨他,爱他怨他,思他恼他,反正七情六欲全都是他。
除了他还是他……分不出多余的来给任何人了。
第49章 脱凡四 是一条通向未知,却足够两人并……
宴春换好衣服,准备和伏天岚去侍剑院。
衡珏派门中其实还是到处仙花灵植遍布,只有康宁院被伏天岚故意改了阵法,让气节同凡间一样。
这是宴春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她不喜欢四季如春,更喜欢凡间的季节更迭。
只是宴春现在对这些已然不甚在意,她换好了衣服,看了看康宁院纷飞的大雪,又仰头看着天幕,心中百感交集。
“走吧母亲,我们去见父亲,我会亲自劝他的。”宴春对着伏天岚笑,她一身鲛纱法衣,乃是伏天岚曾经为宴春炼制,期盼着她同荆阳羽结为道侣的时候穿的。
宴春穿着这层层叠叠如云雾绕身的法衣,墨色的长发垂落腰下,她头上却是一柄火红的翎羽簪。
是宴春在百宝箱发现的,不知道尹玉宸什么时候偷偷放回去的。
从前宴春压不住这等艳色,但现在她许是进入了脱凡境,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眉目似乎都长开了一些,眼角眉梢,隐隐透出清清冷冷地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