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说道:“之前他亲持家宴,看来不过虚张声势,想来病得应该更重了,说不定连这平日理事都难成。”
十六追问,“何以见得?”
李玄慈指尖在桌面上一扣,道:“皇帝性情自来多疑,怎么会就这样轻轻放过,何况昨夜这里电闪雷鸣,这般动静若是换了往日,莫说等到清晨,怕是不过叁刻,这府里都该被禁军团团围住。可是今日却足足等到清晨。”
“何况你以为他为何不捉人提了去宫中细问,他是自知自己如今的衰容,若是被儿子见了,不仅瞒不下去,还会激起非分念想。如今京中可就这么一位成年的皇子,若是知道父亲老迈病重,甚至到了大权旁落、控制松懈的地步,你猜这位叁皇子心中会是何种想法?”
“从这一迟、二松、叁避来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皇帝如今自身难保,对朝中、宫中的控制恐怕都大大减弱了,得讯息也晚,手也松了不少。”
十六听完,不禁感叹,“圣上富有四海,可还是逃不脱生老病死,也不知宫里是何景象,如今都是谁在管着。”
李玄慈嗤了一声,“寡人,寡人,自古不外如是。”
又正色些,道:“皇帝也许久未亲临朝上,一直深居内宫,那亲近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些,要么是服侍的内常侍,要么是妃嫔,要么是能出入宫廷的近臣。”
说到此处,李玄慈突然声音凝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一人,能游走于宫闱之中,比内侍身份高,比妃嫔易接近。”
十六脑子转了一圈,忽然心领神会,“公主!”
李玄慈点点头,“皇子一过垂髫之年便要出阁立府,而公主出嫁前则一直留守宫中。”
“小五是个机灵的,从她那说不定能撬出些什么。”
两人说得正起劲,何冲清了清嗓子,插了话进来,“二位,除了宫中的公主殿下,咱们这还现成放着个叁皇子呢,当然,咱俩的身份,是开不了口盘问了。”
言罢,便将期期艾艾的目光投向李玄慈,后者略一点头,是应承下来的意思,能从叁皇子那问出东西的,怕也只有这位高权重的活阎罗才行了。
何冲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咱们还有什么线索可抓吗,他们将师父伤成这副样子,我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
接着又无奈叹了口气,“师父明明就知晓些内情,却遮遮掩掩,甚至不肯让我们追查。”
十六拍了下巴掌,不争馒头争口气,“咱们是做什么的,咱们不是那衙门里拿人盘问的,撬人牙关虽不擅长,可占吉卜凶、掐算思谋,却是咱们老本行,现成摆着这么个邪阵在这,我不信推不出半分线索了。”
她说得极有志气,李玄慈泛了点极浅的笑,抛了条线索给二人。
“昨夜,钩星大概是靠老鼠掘出来的地洞逃走的。”
何冲睁圆眼睛,刚要问他为何当时不说,突然想起自己忙着背师父上去治伤,而十六看不见,这又是个心重的,是绝计不肯撇下十六独自去追的。
他有些颓了下来,问道:“逃都逃了,如今怎么追啊。”
十六却乐观,“活老鼠逃了,死人耳却在啊,那些人耳都是老鼠从各地运进京城里的,多少沾了气息,咱们总归试试看,说不定就能追踪出痕迹呢。”
说做就做,唯独那些人耳不知被藏哪了,但偏偏瞌睡碰上枕头,正是将天使殷勤送到正殿安置完的叁皇子,来谢李玄慈今日的配合。
无奈热脸碰上冷屁股,无论他如何放下身段,李玄慈都是不咸不淡的样子,叁皇子本性到底倨傲,捧了几句,见李玄慈不搭茬,就冷了神色,敷衍几句就离开了。
剩下何冲在一旁暗暗抹冷汗,用肩膀轻轻推了推师妹,刚想同她感慨几句,却发现十六神色有些愣愣,不禁问了句,“十六,你怎么了?”
十六摇摇头,小声说道:“无事,只是觉得这叁皇子的气味…….”
“怎么,还是觉得难闻啊。”何冲鼻子钝,丝毫不以为意。
“不是,不是难闻,是……一点味儿都闻不到了,一下变得乾净得很。”十六皱眉说道。
“嗨,这种皇家贵胄,在那烂泥里受了委屈,现在上来了可不得给自己从头发丝到指甲缝都洗得干干净净,你以为是我们这些山野之人,淋了狗血也就冲冲了事呢。”何冲大大咧咧说道。
“嗯,你说得也对。”十六也思索不出更多,便听着师兄的话将这事暂时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