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以后,我一直在犯错,用狗吓你,把你放在餐桌上,对你说那些混账话。但是……”
稍作停顿,他又道:
“有时候,我也挺庆幸和汪盏有这么一段的。否则,我和你就永远没有相遇的机会。”
说这话时,他仍然没抬头,侧脸俊美专注。虽然与对方没有眼神接触,但要是神经学家给他的大脑戴上最精密的仪器,就能通过脑电波确认此刻的情感是诚恳又真挚的。
闻言,汪悬光微微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嘲弄:
“没有了我阿姐,我凭什么还会和你坐在这里吃早餐?”
虚空中一根不可见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荡起一圈圈刺痛的波动。
秦销终于抬起头。
那双温柔深邃的黑眼睛,迎上她的目光,认真道:“因为你爱我。”
没等汪悬光反唇相讥,他便将那颗剥得光滑的无菌蛋递到她唇边,和上一句同样认真的语气,又道:“还有……你得宰了我。”
“……”
两人隔着一尺的距离,对峙了几秒钟,汪悬光放下手中没吃完的三明治,低下头就着秦销的手咬了一口蛋。
“为什么?”
她慢慢地嚼碎咽下,眼睫毛垂落着,挡住眸底冷光:
“就因为你侵犯过我?逼疯了我阿姐?这就值得偿命了?”
“……”
虚空中的弦越收越紧,几乎紧张到窒息的气氛中,那只举着蛋的那只手纹丝不动,见汪悬光口中无物,秦销又用眼神示意她再咬一口。
汪悬光冷冷地盯着他,张开口。
蛋白咬去了三分之一,糖心蛋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质感粘稠如同血液。
秦销面沉如水,用拇指抹净她的唇角,凝视着她淡色的嘴唇,回避了上一个问题,轻声说道:
“我没有爱过你之外的任何人,包括你姐姐。”
“你觉得我想听这个吗?”
“我知道,”秦销平静地望着她,“但我就是想告诉你。”
空气鸦雀无声,这时病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两声。
秦销沉声道:“进——”
“秦先生,汪小姐,”程秘书站在门口,“昨晚九点一刻,有一辆黑色现代用了专业的反侦查技术消失在宋庄,与它先后接触过的六辆车中,有一辆河北牌的大众,车主是牧逐野。”
秦销没有回头看程嘉嘉,拇指擦过汪悬光嘴唇上的蛋白碎屑,又收回来,自己舔掉,然后慢慢微笑:
“你看,愿意为你们赴汤蹈火的,大有人在。”
汪悬光一言不发,无机物一般的黑色瞳孔倒映出男人白皙冷静的面容,略一挑眉:
“宝贝,嗯?”
她垂下眼,顺从吃掉他手中最后一点蛋白,慢慢嚼碎咽下,目光望向窗外。
医院外的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对面连续几间寿衣店的广告牌在日光下冷冷闪烁。满街乱飘的柳絮杨絮不知何时消失了,一棵棵笔直挺拔的绿树簌簌摇曳。
城市的某个角落。
一间陈设与疗养院病房完全相同的房间。
汪盏陷在柔软的豆袋沙发中,望着天花板上悬下来的一排千纸鹤,像小猫似的抓挠着玩。
单面玻璃后,杨醇手里捧着一盒午餐肉罐头,看习惯了“汪小姐”或嘲讽或冷漠,冷不丁见到这样天真烂漫的神态,像见鬼一样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嘴角抽搐两下,又问身旁的护士:“她这样能玩多久?”
“玩到午睡吧。”
“那就好,那就好。”
杨醇满意地点点头,用嘴咬住勺子,手指勾着罐头开关用力一拉,扑鼻而来的肉香,刺激得鼻腔发痒,来不及捂住口鼻,背过身“啊嚏”一声,喃喃道:
“谁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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