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次找了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沈欢欢找得尤为仔细,最后在门边的一块松动红砖下,她找到了族谱。
这是一沓非常厚的纸张,填满了两个拳头高的空间,密密麻麻的小字遍布其上。大概是年代久远而且被水泡过,不仅纸页松动,近乎一半的字都已经晕染开,但所幸后面的数十页的字迹还是清晰的。
三人从清晰的纸张开始看起。
「大水祸国,殃及我族,族谱残缺,血脉断连。今孙氏第五十二代家主孙七载,重补孙氏族谱。」
这句话的撰写年代是十九世纪末,距今已有百余年。
其后是一份崭新的族谱,以孙思邈为祖,之间人物多有空白,直到五十代左右才代代清晰。
沈笑笑恍然:“原来这是两份族谱,只是一份被大水泡了,一份是重编的,就是第一份已经成了废纸,分辨不出村民到底是不是孙思邈直系子孙…”
“无所谓。”姜厌说。
的确无所谓,这份重编的族谱已经说明了蚕村供奉药王的原因。
沈欢欢坐在姜厌身边,往后继续翻着重编的族谱,刚才三人看到五十代就停止了,而她们要找的线索在五十二代以后。
三人都凝神看去,族谱上记载的很详细。
第五十二代,孙七载。
孙七载长子,孙戊。
孙七载长孙,孙寒又。
孙七载曾孙,孙百部。
至此,四个主牌位已确定身份,之后的族谱上,详细记载着孙百部的子孙,从时间上推断,这些人应当还活于世。
姜厌身子前倾,把手指放在了“孙百部”三个字上,而后手指缓缓下移,指向了他的儿子“孙尚年”,紧接着,又直线下滑,落在“孙保民”身上。
孙…保民?
沈笑笑眨了眨眼:“王保民?是他吗?”
“嗯,”姜厌回,“王保民叫村长年叔,村长应该就是孙尚年,也就是他父亲。”
说罢,姜厌的手指继续下滑,王保民的下方,一片空白。
族谱的意思很明显,王保民并无子嗣。但按照二壮的说法,王保民明明有个儿子,叫王孙,几个月前死于溺亡。
老一辈习俗,女子不入族谱,男子六岁或十岁就可入,王孙已经上了小学,最起码过了六岁。
那么这个村会是十岁入族谱么。
姜厌看得很细,终于,她指向了一个名字。
孙良佐。
这个名字沈欢欢也有印象,这是程光提到过的,他在溪水边遇到的放纸船的小男孩,七岁,叫“徐良佐”。
所以这个村是六岁就可以进族谱的,只是有的人不能进去,进去的人乱了姓氏。
姜厌忽然有些想笑。
她没再多看,径直把族谱翻到了最后几页,这几页上,记着孙氏族训。
力可透纸,字字动容,情真意切。
「天灾人祸,族谱浸污,我族不族。从五十二代起,孙氏子孙应坚守此地,不可外迁,不得外娶,不可外嫁,守佑血脉,代代相连。」
「如蚕如茧,纯洁坚固,执守坚贞。」
「孙七载,清同治甲子年。」
*
沈欢欢紧抿着唇,可以看出来,她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受。
但无论如何,事实都已经很明显。蚕村诸人的确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拐卖儿童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实。
目前摆在三人面前的,是族谱里的姓为什么与大家平时用的姓不一样。
但这或许也不是问题,因为实在太好猜——
蚕村虽然偏僻闭塞,但并不是无法被找到,国家知道这个村的存在,甚至还给这个村配置支教老师以提高村里孩童的素质,如果全村无论男女老少都姓孙,旁人单是听名字就能发现这个村的问题。
所以平日里的姓氏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只有族谱里的才是真的。
沈欢欢轻声道:“老是被那样叫着,他们真的还记得自己姓孙吗?”
“谁知道呢。”姜厌回得平淡。
沈欢欢:“所以就是…族训定下后,村内开始近亲婚配,畸形夭折的孩子越来越多,眼见着再过几代就会断后,于是他们把别人的孩子拐来骗来买来,从小养着,只当是个村里人,觉得这也算贯彻了族训?”
沈笑笑撇嘴:“贯彻个屁,抛开血缘不谈,那些拐来的小孩连族谱都不能进,怎么能算村里人。”一边说着,她一边踩了族谱几脚。
姜厌没有参与两姐妹的对话,见沈笑笑踩够了,她把族谱又拿到面前,自顾自翻着,她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她至今不知道那些参须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