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怎么来了?”顾淮澜看着悠然坐于首位的顾淮夜,微微皱眉。
顾淮夜低头抿着手中的茶,并不接话。顾淮夜不说话,顾淮澜也就不敢再问。他的这位三哥,论性子,乃是众多兄弟中最难琢磨的,论城府,即便是父皇有的时候也看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论身份,明明是不得宠的妃嫔所生之子,却硬生生能够跟二哥这位绝宠六宫的贵妃之子平起平坐。这塞外驻扎五万军队,不知又有多少人被他收入眼底。
顾淮夜不说话,顾淮月也就闭嘴不语。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敌是友,怕是连彼此都说不清楚。再想想这帝王之家,又有谁能值得信任?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内室的御医背着药箱掀开云帐走出来。
“怎么样?”首先开口的竟然是顾淮夜,男人身形未动,语调沉沉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端着手里的茶,淡淡地看向御医。
御医显然很是忌惮顾淮夜,连忙俯身应道:“回禀三皇子,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衣衫凉薄,在塞外的冷风之中站了些许时间难免染上风寒,多服几帖药就好了。至于脖子上的那道伤痕,已经上了药,缓缓休养便是连疤痕也不会留下。最后便是受了点儿惊吓,无碍。”
顾淮夜闻言微微颔首,御医见状急忙朝顾淮月跟顾淮澜两人行了礼,然后快步退出。
顾淮月依旧垂眸品茶,只是眼底却蒙上了一层阴郁。想这塞北边城离盛京千里不止,御医竟然惧怕顾淮夜至此,他还真的当这里是他为所欲为的地方不成!
“二哥,父皇差遣我过来,是想让我看看这仗打得如何,并且还有一道口谕。”顾淮夜多么会察言观色,在顾淮月还未开口责难之前便已经说清楚此行目的。
果然,顾淮月跟顾淮澜一听立刻起身跪拜,“儿臣接旨。”
“今,胡人进犯我吟月边城数月有余,十万大军驻扎漠北不夺本城分毫,故朕差遣三皇子前来,无论如何,半月之内,横扫胡人,班师回朝!”顾淮夜起身后正色念道。
“儿臣尊旨!”
顾淮月应过之后放于身侧的手微微紧握,这塞北边城除却风沙不断还有什么能够掩护而战?且不论父皇这道口谕褒贬不定,就说这后一句话,就是摆明要让老三插手此事!半个月?笑话!
“是啊,本王倒是忘了,三弟乃是父皇亲封的吟月‘战神’,本王倒要看看,三弟是如何凭借十万兵力踏破胡人主城!”顾淮月蓦然抬头,对上顾淮夜深不见底的眼眸,冷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本就是天人之姿的两个人,一个翩翩风度但却暗藏锋利,一个身姿绝世但却冷若霜雪,电光火石的功夫周围的气氛已经是冷凝到了极致,随意的对持,是谁都不愿意输的一幕罢了。
顾淮澜苦恼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这样的场景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却次次让他们这些局外人犹如身坠冰窖一般。他还记得丞相高渊说过一句话,看这两人比狠劲,比直接去驯兽场看老虎狮子掐架有趣的多,顾淮澜自认为他不是什么情操高尚之人,没有高渊那样的境界,所以也看不出究竟哪里有趣。
“二哥,三哥······那个······”顾淮澜讪讪开口。
孰料顾淮夜唇畔突然溢出一抹微笑,眼角微挑,有着说不出的倨傲,“那么本王就偏要试试!半月之内,十万铁骑,踏平胡人主城!”
顾淮澜在心底哀嚎一声忍不住扶额,还劝架个屁啊!
顾淮月怒极反笑,“那二哥我就静候佳音。”
因为内室跟前厅有一段距离,而玉城刚刚醒来又睡得迷迷糊糊,一时间也没太记起之前的事情,只是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下意识下了软榻四周寻起来,没有看到水壶便往前厅跑,脚下连个鞋子都没有穿,甚至是身上,也只着了一层水蓝色的内衫。所以当玉城就这么单纯地以为前厅没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的时候,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毕竟是现代人,连超短都穿着晃过所以这些料子已经极佳的掩护,但显然前厅的三个男人不是这么想的。
顾淮月看着玉城翩然而出,眼神还飘忽不定,面色较之刚才被救回的时候恢复了一些红润,至于那内衫掩映之下的娇躯真是配得上“玲珑有致”四个字,可爱诱人得很,饶是顾淮月忍耐性极好,此时也不免红着脸快速转身过去。而顾淮澜更是万分夸张地“啊!”了一声,然后死死地捂住眼睛。
唯有顾淮夜,大大方方地看着玉城,眼中的赞许一闪而过,然后只留无边寂然,可是眼底分明还有一层笑意。
玉城也抬头跟顾淮夜对视,准确的来说是这个女人意识还没有清楚,所以不怕。玉城冲着顾淮夜点头一笑,在对方微微愕然的空挡端着一壶茶又晃晃悠悠回了内室,好似挑起这满室旖旎的人并不是她。
待玉城走后顾淮月才转过头来,脸上染上一层薄怒,“三弟见笑,方才的那位乃是已故将军遗女,由本王代为照料。”
“嗯。”顾淮夜淡淡地应了一声,望着玉城消失的方向,语调间难得有丝惬意,将军之女吗?甚是有趣!
几人的交谈到此为止,而玉城也在喝饱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等她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玉城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脑海里琢磨了不下百个策略,而最后敲定下来的对策是装病不起,反正她现在根本没有颜面去见顾淮月他们了。别说,这一招确是奏效,但是时日不长玉城便觉得无趣起来。
玉城自从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小雪,顾淮澜醒来,真相大白,玉城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她的下场,因为一己私利致使皇子负伤,怕是难逃一死。而现在伺候玉城的婢女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姑娘,刚开始过来伺候玉城还带着一份忐忑,毕竟女子在外的名声并不好,只是几日相处下来,小姑娘反而变得胆大。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很快就跟玉城熟络起来,玉城知晓她叫苑袖,本是个小门户里的小姐,怎奈生逢乱世全家被胡人杀害,自己也迫不得已沦为女婢。
玉城听得点头,“静苑挽袖”也是一种雅致,想来父母也是风雅人士,不然取不出这样的名字。
“苑袖,我们出去走走吧。”玉城跟苑袖一番交心过后对小姑娘多了一份信任,自然也就随性起来,此时她正趴在软榻上看着来来回回走动的苑袖,一脸无聊到极致的表情。
苑袖看着玉城这般俏皮模样,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奴婢还以为小姐能够坚持很长世间呢,怎得,这才多少功夫便按捺不住了。”
“去!”玉城娇嗔一声,“你就说去不去吧!”
“小姐都已经吩咐了奴婢岂有不遵命的道理?不过天气转凉,小姐脖子上的伤虽说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要好好护着,奴婢给小姐取件披风,然后再出去。”苑袖一边碎碎念一边拿衣物。
玉城是笑,但还是由着她来。
塞北的气候真是愈来愈冷,玉城一袭紫色衣衫,白色的狐裘披风一看就是顾淮月命人重新拿来的,当时玉城那宁死也不受辱的决绝模样他怎么也忘不掉,顾淮月以为那是愧疚,便将最好的东西都给玉城,玉城此般打扮素雅动人,迎风而立,好似大漠里的一泓清泉,有股说不出的别致。
“啊~”虽然被塞北强风这么吹着,玉城却觉得难得的畅快,她含笑站在一座矮山之上,忍不住高喊出声。
苑袖被玉城突然之举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后赶紧笑着看看四周,却不阻止,反而笑得愈加明艳,毕竟是十几岁的花样年纪,贪玩的心情不比玉城少。
玉城等这一嗓子出去,只觉得浑身的浊气全然不见,果然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