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山东境内已大不相同。
废弃荒田重新有人开垦,逃税民户相携归乡。
远远望见天子车辂,纷纷在路旁下拜。
朱棣坐在辂中,放下高阳郡王从开平卫送来的书信,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郑和。”
“奴婢在。”
“你亲自去开平卫,传朕口谕,令高阳郡王到北平见驾。”
“奴婢遵命。”
“再去大宁,将兴宁伯也叫来。”朱棣翻开孟清和送上的奏疏,“朵颜三卫的事,兴宁伯有大功,朕要当面再赏他。”
“是。”郑和应诺,随即道,“陛下召兴宁伯至北平,可是不去大宁?”
“去,为何不去?”朱棣看着奏疏,头也未抬,“朕自有计较,你去传话便是。”
“是。”
郑和躬身,不敢再问。
之前多问一句,已有僭越之嫌,再问就是不知进退了。
五月庚辰,天子御驾抵达北平。
北平镇守,后军都督沈瑄同三司官员一同至城外出迎。
看着熟悉的城门和仿佛仍留着硝烟痕迹的城墙,朱棣感慨非常。
昂首望向城头,进而仰望蓝天。
有雄鹰展翅飞过。
这里是北平,他生活二十年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他率军北出塞外,抵抗蒙元。举起靖难大旗,得天下。
脚下是属于他的土地,而他的目光却望向更远的地方,大漠的深处,草原的尽头。
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心中的激动。
此时此刻,朱棣更加坚定了迁都的决心。
雄鹰该翱翔蓝天,骏马当驰骋草原。
江南水乡,金粉之地,不适合他,也不适合他的子孙。
一国之君,当定鼎天下,当守国之门!
朱棣信仰武力,退一步海阔天空,从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中。
从镇守北平到靖难起兵,如果他退了,哪怕只有半步,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瑄儿起来。”
看着一身大红麒麟服的沈瑄,朱棣的喜爱溢于言表。沈瑄和朱高煦,时常让朱棣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意气风发,肆意飞扬。
从那时起,他便立誓踏平草原。如今他富有天下,实现誓言的日子,并不遥远。
“陛下,可回王府下榻?”
“朕不累。”朱棣没有再上辂,而是改乘战马,“在南边,朕要闷出病来,还是北边好。”
话落,用力一挥马鞭,“瑄儿,随朕跑一场!”
“遵令!”
沈瑄接过亲卫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紧随天子而去。
一身明黄袍服的朱棣在前,绯色麒麟服的沈瑄在后,恰似金龙腾飞,麒麟在侧。
随驾的张辅等人纷纷策马扬鞭追了上去,却始终快不过沈瑄的亲卫。
看着成燕形护卫在朱棣身侧的边军,张辅等人不由得眼热。
战场悍将,遇上如此骁勇的边军,总是见猎心喜。
张辅还好些,懂得收敛,朱能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着腰挎长刀,背负弓弩的骑兵,双眼放光,当真像是见到了肥肉的饿狼。
马蹄声远去,被丢在身后的随行官员满脸愕然。
这还没进城,天子就跑马去了?
成国公,定远侯和信安伯都跟去,武阳侯也没影了,金吾卫羽林卫和锦衣卫塞着班的加速,连旗手卫都不甘人后,留下文官内侍宫人在后边大眼瞪小眼,算怎么回事?
内侍也不能算在内。
凡是团领衫上有葵花纹,幞头镶边的内侍骑术同样不弱。身手矫健如侯显、白彦回,都是战场上拼杀过的,武力值不亚于军中千户。
相比之下,随行的六部官员,以及同沈瑄一同出迎的北平官员,未免显得尴尬。
天子一阵风似的跑了,他们想追追不上,只能留在原地吹风,这滋味着实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