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孟王氏发话,两儿媳妇才不再道谢,退出了堂屋。
孟清和捏了捏耳朵,有些烫,定然是红了。被家人这么客气,着实是有些不习惯。
翌日,孟重九出殡。
孟清和在腰间系上了麻带,早早出了家门,跟在了送殡的队伍中。
孟重九的长子摔盆,次子和孙子打着白幡,族人抬馆。
白色的纸钱撒了一路,北风夹杂着哭声,似一同在为老人送行。
阴阳生堪过了风水,孟重九的两个孙子打头,在下棺处铺了厚厚一层金纸和冥钱。
送殡的队伍之后,两个穿着麻衣的身影一路跟着,始终不敢上前。
孟清和认出,是孟虎和他的父亲。
三个月前,孟虎的母亲病逝,陈氏赘婿以命相胁,闹到了祠堂,孟虎改回了陈姓。非但如此,从军这些年得来的恩赏,分来的田地,也被陈氏赘婿要了回去。
“我儿已复陈姓,供奉的是陈氏的祖宗,自当取回陈氏田产财物。”
孟虎,如今该叫陈虎,并不同意父亲这样做,但陈氏赘婿屡次以命相胁,且道有个赘婿之子的身份,不利于他今后的官途,陈虎妥协了。
自那之后,孟重九就病倒了。心中气闷,到底也是上了年纪,一病之下,竟就这么去了。
老人自认有识人之能,正是他看准了孟清和,才有了今天的孟氏。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在自己孙子身上看走了眼。
“五郎,不该是这样的……”
直到闭上双眼,孟重九仍是带着遗憾。
孟成带着兄弟和儿子,将陈虎父子赶出了孟家屯,既然不是孟家的人了,还留在这里作甚!
没有一个族人帮父子俩说话,哪怕陈虎升到了千户,也是一样。
“忘恩负义,丧良心的东西!狼心狗肺,畜生都不如!”
难听的话劈头盖脸砸下来,陈氏赘婿气得脸色铁青,陈虎却跪在地上,给自己的大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硬是搀扶起父亲,转身离去。
孟清和还清楚记得在开平卫日子,那时的孟虎性子耿直,为人憨厚,连偷渡些皮毛换粮都要犹豫半天。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
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两个人,想必陈虎也看到了他,低下了头,停在了原地,没有再跟上来。
有些错可以原谅,也能够弥补。
有些错,一旦犯了,就不能回头。
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改变一个人。
孟清和知道,陈虎有他的无奈,在孝义大过天的时代,陈氏赘婿真上吊死了,或是继续闹下去,连累的不是他一个。
即便如此,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可以同九叔公商量,也可以来找自己。陈虎头上有孝义压着,他头上可没有!况且,以他父亲的言行,真舍得死吗?
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想再多又有何用。
队伍中的不少人也看到陈虎父子,没人理会他们,也没人驱赶他们。
这份无视,比唾骂更加让人难受。
送殡回来,孟清和没有再见到陈虎父子,却在归家时意外见到了沈瑄。
“国公爷?”
看着坐在堂屋里,同样是一身素服的定国公,孟伯爷像是被猫咬去了舌头,除了国公爷三个字,再说不出其他。
孟王氏坐在上首,从石化程度来看,沈瑄到的时间并不长。
听到孟清和的声音,沈瑄点点头,“回来了?”
“恩。”
“那好。”
尾音落下,沈瑄突然起身,站到孟王氏跟前,行晚辈礼,道:“瑄同十二郎结发,伯太夫人为十二郎娘亲,即为瑄之母。母亲在上,受儿一拜。”
有了心理准备,孟王氏还是手脚发软,一阵头晕。
儿子说,眼前这位是国公,皇帝的义子,太祖高皇帝的义孙,却行大礼,叫自己娘亲?
不想还好,一想更晕。
孟清和愣了几秒,正式改口也好,当给了孟王氏一颗定心丸。
不过,孟清和挠挠下巴,真该庆幸沈瑄自称是“儿子”,而不是“x婿”。
媳妇?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沈瑄敢出口,他也不敢应。
在孟王氏发晕,孟清和发愣的情况下,定国公完成了行礼,改口,起身等一系列动作。
孟家人唯一能做,就只有在沉默中接受现实。
沈瑄军务繁忙,完成改口的任务,祭奠过孟重九之后,当日便离开了孟家屯,一顿饭也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