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日末,项宜的肚子在某位大爷的精心呵护下,安稳地高高挺了起来,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说这样好生护着到生产,就问题不大了,谭家众人皆松了口气。
大人们自然都是护着项宜的,但有一个小人儿却总觉好奇。
谭建和杨蓁的女儿初姐儿,已经会爬了,她最是亲近项宜,只要到了正院便长着小手要项宜抱。
这孩子是十足的杨家武将的做派,浑身都是劲,前些日一拳打在谭建鼻头上,打得谭建半天没缓过劲来。
谭廷只怕侄女给妻子的肚子也来一拳,当下见了初姐儿就连忙上了前。
“来,让大伯抱你。”
初姐儿倒也不挑人,高高兴兴地任着谭廷抱她。
可她大伯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趣儿,也不会哄小娃娃玩,她被抱了几息就挣扎着要去找项宜,还伸了指头指着项宜高挺的肚子,咿咿呀呀地发了几个音,一脸兴趣的样子。
谭廷见状,抱着侄女的手更紧了紧,弄得小姑娘胳膊腿儿都乱蹬起来,谭廷都快抱不住了。
项宜连忙拿了一个布玩偶给她,小姑娘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咿咿呀呀地像是给项宜道谢,项宜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姑娘这才抱着布玩偶消停了一时。
谭廷松了口气,连声问了奶娘,一爷和一夫人去哪了。
奶娘支吾了一下,才小声道。
“一爷带着一夫人,听听戏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大爷脸色都不好了,还冷哼了一声。
“就他这个样,六年后连同进士都考不上!”
下面的人听了这话,不必谭廷吩咐,就快跑着找人去了。
只有谭初不知道自家老爹要挨训了,扔了布玩偶,趁着谭廷不注意,脱了他的手,爬到了项宜肚子前,伸手就摸到了肚子上。
谭廷汗毛都竖了起来,嗓音也紧起来。
“告诉你们一爷,从今日起,不写出五十篇时文,不许出门!”
他连忙伸手就要把侄女儿抱走,但小姑娘只是笑嘻嘻地蹭了蹭项宜的肚子,咿呀着不知道跟肚子里说了些什么,就靠在项宜身上睡起来了。
项宜爱怜地揽了她,拿了小被子给她盖上,这才跟紧张的不行的那位大爷道了一句。
“大爷别折腾一爷了,初姐儿都睡了,没事的”
谭廷:“不行!”
不中用的弟弟不好生读书就算了,连孩子都照看不好吗?!
他哼哼。
而远在戏院的谭建,正同杨蓁品评着新上的戏文,忽的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喷嚏。
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项宜这胎怀的当真不轻松,尤其到了后面身子重起来,她本就身子纤瘦单薄,如今每日只能托着肚子走动。
谭廷见了心疼得不行,说定了就要这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再不要第一个了。
就这样又过了些日子,终于到了生产的时候。
提前一月,谭廷就跟通政司的老大人们说了,要居家办差,老大人们虽然都笑话他太过紧张,但也都答应了。
毕竟通政司以后就靠谭元直了,谭元直一人能顶三人,老人家们都能休歇休歇。
这天项宜一发作,一阵一阵疼起来,谭廷就完全坐不住了,不是在廊下踱步,就是在窗下询问,明明天气已有些渐渐转凉,他还是热得汗珠不停往下落。
谭建见状,赶紧让人把树上的知了都粘了,怕他大哥更加急躁。
如此这般一直到了晚上,在产房里一阵欢呼声之后,项宜顺利地产下了新生儿。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谭廷急问,“夫人怎么样了?”
产婆道,“夫人平稳,孩子康健,大爷放心吧!”
谭廷不由地捂住了胸口,一颗心总算是稳稳当当落了地。
丫鬟婆子都在笑,谭廷这才想了起来,听见房中一声响亮的哭声之后,就没了再继续哭闹的声音,他不由就问了一句。
“是不是个小姐?”
一定是个又娇又乖的女儿。
谭廷想到女儿一定像极了妻子温柔的眉眼,心下就止不住发软。
可产婆却笑着摇了头。
“不是小姐,回大爷的话,是个小少爷!”
“嗯?”
谭廷愣了一下。
不是女儿啊?
一个臭小子,在宜珍肚子里还这么娇气?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是谭廷朝思暮想的女儿,而是个秀气安静的男孩。
谭廷惊讶地匆忙看了孩子一眼,就到了项宜身边。
妻子浑身都被汗水浸湿透了,碎发粘在脸上,谭廷一边拿了帕子细细替她擦拭,一边问她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了。
项宜觉得还好,就是太累了,让乔荇抱了孩子过来看了一眼,就要睡了。
夜已经深了,谭家上下还是热闹欢喜。
谭廷给阖府上下都赏了银钱,又去看了孩子在奶娘处安安静静,松了口气,便去寻了项宜,到了后半夜才睡下。
翌日谭廷醒来见妻子还稳稳睡着,就先去看了看横空而出的儿子。
这孩子甚是乖顺,不哭不闹地睡在襁褓里。
谭廷一直以为八成是个女儿,当下看见是个男孩,心里虽有落差,但见小儿仿佛是个文静的性子,不似谭建那样咋咋呼呼不学无术的模样,又觉得心下甚慰。
嗯,一定是个省心的孩子。
他细细看着小儿,心里正这么想着,就见一直闭着眼睛的儿子,忽然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眼睛。
小儿的眼睛又黑又亮,似耀眼的墨色宝石。
谭廷见状,不由地柔声开了口。
“襄儿,爹爹在这儿。”
话音落地,小儿的眼睛就转了过来,向他看了来。
谭廷不免露出了笑意来。
可小人儿家只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眼,就闭起了眼睛,继续睡觉去了。
谭廷:“”
儿子看他的第一眼,这是,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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