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白雾涌起的那一刻,她就陷入了鬼魅的陷阱。
假扮王道容的那个鬼物似乎有蛊惑人心之能。
仰躺在棺材里,慕朝游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难怪她方才隐约总觉得不对劲。
因为王道容绝不会主动牵起她的手,也绝不会同她成亲,说出那般郑重而决绝的爱语。
而她,也从没想过要和他成亲。
喜欢王道容,并不代表要与他产生亲密关系的。
慕朝游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往怀里摸火折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周阴气弥漫,火折子压根打不着。
无奈之下慕朝游只好又去摸怀里的符箓,孰料这一摸好像摸到了什么软软滑滑的东西,好像是手。
“啊、啊!别过来!!”女子受惊时的尖叫伴随着细小的呜咽自耳畔传来。
“呜呜呜。”
这个声音!
慕朝游怔了一怔,心飞快地漏跳了一拍,细细分辨了片刻,“顾娘子?!”
那个哭泣的女生陡然顿住了,紧跟着黑暗中传来了顾妙妃仓惶的嗓音,“是谁?谁在哪里?”
慕朝游捻起一张符箓。
符箓无火自燃,“腾”地亮起一簇明亮的火苗,照亮了狭小黑暗的空间。
顾妙妃瞧见是她,又惊又喜,一双眼噙着热泪道:“慕娘子?!”
亲眼见到顾妙妃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慕朝游一愣之后,精神也为之一振。
谁能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和王道容苦苦寻而不得的顾妙妃就在眼前?
遂忙不迭追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就你一个人吗?”
火符燃起的火苗能保三日不息,一小团炽热的火光悠悠地漂浮在半空,慕朝游往顾妙妃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其他人的存在,不禁问道。
她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这话,顾妙妃面露痛楚之色,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我不知道,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慕朝游安静了一瞬,知晓顾家那些下人许是凶多吉少。
哪怕素未谋面,也难免令人心情低落。
“顾娘子也是为了救我。”她强打起精神,柔声安慰着面前抖如鹌鹑一般的少女,“这因果也该由我来承担。”
顾妙妃惨淡地摇了摇头,凄声说,“慕娘子不必安慰我,我不能害了他们却连承担的勇气也没有。”
见惯了这个时代世家大族草菅人命,不把庶民百姓当人的一面,顾妙妃倒也算难得的清流。慕朝游软着口气耐心安慰:“娘子不知他们的去向,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丢了性命。”
顾妙妃:“慕娘子如何在这儿?”
慕朝游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被捉来的,想了一下,只好说,“我与王郎君闻说娘子失踪,前来救人。”
顾妙妃此时惊魂未定,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她的情绪。
又说:“娘子且安心,王道容与贵府上都带了不少人马帮手,听闻令堂也已经连夜去请道兰大师。”
顾妙妃虽知晓这都是些宽心之辞,但听到父亲的消息,却还是稍稍振作了精神。
“那慕娘子我们如今……”她迟疑着问,“要怎么办?”
怎么办?
慕朝游也想问怎么办。但此时此刻,在六神无主的顾妙妃面前,她是万不能表现出任何胆怯的。
想了一下,慕朝游问:“娘子是怎么被捉过来的,这中间过程到底如何?可见过捉走你们的那些鬼物?烦请娘子务必详细告知于我,任何细枝末节都不要省略。”
顾妙妃如何不知晓此间重要性,便强打起精神,从她们一行人出城开始讲起。
出了城,她们也觉得不妥,就着人回城去喊了些帮手过来,她们且沿着城郊附近略略找上一圈,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总不会出什么岔子。
孰料还真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出了变故。
也是白雾弥漫,雾迷前路。
狂风呼啸间,顾妙妃就已经和人失散了。白雾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闪烁着十几双灯笼般大小的眼睛。
那些鬼物个个长得丑陋狰狞,奇形怪状,有的身高长大,近两丈高。
鬼物从四面八方朝她扑了过去。幸亏她身上有王道容当初留下的那道护身咒,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那些鬼物许是知道一时半会儿啃不下她,便将她随便往一副棺材里一塞。
慕朝游看了一眼顾妙妃,见她周身有淡淡金光流转,隐约浮现出道家云篆,想是那护体神咒无疑。
她从顾妙妃的话里得到了如下信息。
鬼物“鬼”多势众,种类不一。
顾妙妃问:“娘子可有头绪?”
慕朝游:“能以白雾制造幻境惑人心智的或是魇鬼,高近两丈的或是伏尸鬼,伏尸鬼常与食尸鬼同出。”
这就有点难办了。慕朝游心里一沉。
她与王道容失散,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鬼物,当今之计,或许只有按兵不动,等王道容来援才是明智之举。
顾妙妃见她临危不惧,沉着冷静,此时已将她当成唯一的浮木,一双眼满含希冀,“娘子既知晓这些鬼物来由,不知可有对付之法?”
“知道倒是知道,”慕朝游摇摇头,诚实回复,“就是我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鬼物。”
顾妙妃目光迅速黯淡了下来,惶遽道,“这可如何是好,都是我自不量力……”
慕朝游赶紧阻止这姑娘继续自责下去,“外面情况不定,贸然出去不是明智之举,王郎君就在附近不远,王道容聪颖勇武我们且在这儿等一等,等王郎君来援。”
“放心,”眼见着顾妙妃仍然仓皇无措,慕朝游抿了抿唇,一双俊俏的眼在昏暗中明亮有光。
郑重地下了保证,“在王郎君赶来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在她的安慰下,顾妙妃渐渐放松了下来,可慕朝游却一点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