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王氏私家医生日日精心调养,王道容眼睛上的伤也日渐痊愈。
慕朝游每天伸着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王道容淡淡的,一把攥住她胳膊,“别闹。”
慕朝游叹了口气。
她是想赶在他眼睛大好的这一日,亲手把香囊送给他。
又过了半旬,王道容的眼睛终于好了个差不离。
慕朝游的香囊也基本完工。
虽说绣出来的模样仍不算多好看,但至少也可入眼。
此时,两人正坐在她佛陀里小院那一扇活花屏下。
王道容正抱着琴,弹琴给她听。
高贵冷淡,从不为乐工事的王郎,如今处事准则如一缕轻烟一般被风一吹就散。
她若是想听吴曲,他便给她弹奏吴曲。
若是想听西曲,便为她奏西曲,清商雅乐、梵唱屠音,无一不精,无一不擅。
王道容眉睫低垂,容色淡静美好,皙白的手指轻一扫弦,便有高雅的乐声如潺潺流水般而下。
演奏到激昂之处,更是有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之势。
其实王道容非但善琴,亦擅舞。
不过王道容自己说,“子丰,子若我们三人之中,子丰善啸,子若善舞。”
“他一曲鸲鹆舞舞,吾不如也。”
慕朝游很好奇:“那你呢?你能跳吗?”
王道容抽出手来摸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几近宠溺,“待容伤好,择个四下无人之处,再跳给你看。”
为博心上人一笑而已,没什么可耻的。
与她相处的大部分时候,王道容的情绪都很淡,因为喜欢,所以淡淡的,不论她做什么都好,提什么要求都好,他都不是很在意,也愿意迁就。
王道容并不擅长爱人,他爱人的方式归根究底只有两个字,“纵容”。
慕朝游支颐而望,心里陡然生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真的是个很古怪的想法。
她慢吞吞地温:“那如果我想看你穿女装呢?”
琴音走了个极不和谐的调,王道容干脆抽出双手,修长的十根手指覆在玉徵上,淡淡问,“你想看?”
慕朝游开玩笑:“那你会穿吗?”
王道容忽然看了她一眼。
她愣了半秒,才意识到他这是在看她的衣裙。
王道容竟真的摇摇头说:“我没有女装,你的衣裙不适合我。”
慕朝游:!!
她开玩笑的!
“我开玩笑的。”慕朝游实在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拽了拽他袖口。
王道容:“嗯,容知晓。”
“但你若真想看,也并无不可。”
慕朝游:“……”算了,还是别纠结女装大佬这个话题了。
她知道,南国这些世家子是没有节操可言的,穿女装对他们而言不过洒洒水,甚至还爱穿,下次还穿。
再继续下去,她真的会忍不住让王道容穿女装的。
毕竟花影下的少年肤白如玉,乌发蝉鬓,当真是冷艳欺雪,余香入衣,乍一看实在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晃了晃脑袋,使劲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慕朝游问起一个自己颇为关心的念头:“你的眼睛这些天好些了吗?”
王道容安抚说:“已好得差不多了。”他偏头想了想,续说,“想来再过几日便不用才用药了。”
那就好。
她那个香囊差不多就在这几日完工。
“那五天之后你有时间吗?”慕朝游有些紧张地问。她想赶在王道容眼睛好的那一日,将香囊送给她。
王道容微一顿。
——五日之后,正是王群替他约见沈家娘子的日子。
王道容知晓自己日后是定要娶一位正妻的。
只不过再没稳住慕朝游之前,他暂不考虑此事,至少三四年之后,才作打算。
曾几何时,他心中正妻的人选无非顾妙妃之流,出生高贵,性格端庄持重,容貌倒不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聪明。
如今再想来,家世倒不必太高,能应付过去便罢,家世太高日后朝游在家中吃亏,性格,则当以宽容为佳,不善妒,有容人之量……
王道容缓思,其实最好还是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只有袍泽之谊,无有男女之情。
“王道容?”
王道容迟迟无有回复,慕朝游疑惑地一连叫了他数声才唤回他的思绪。
少年摇首,“我无事,只是想到五日之后疡医或要前来复诊。”
王道容的走神让慕朝游稍稍有些在意,她心中不知何故,感到一阵奇异的心慌。但很快她自己就说服了自己。
“那就改之后。”
比起自己这点小心思,明显还是他本人的健康最为重要,慕朝游毫不犹豫地道,“六日,七日之后都没关系。”
她面庞明净,黑白分明的眼里是坦荡荡,无知无畏的关切。
王道容静望着她,心里忽然对她的一无所知泛起淡淡的怜悯,同时对自己的下作感到鄙夷。
只是——
他想要得到她。
动之以情也好,诱哄,欺瞒也罢,只要能得到她,他不惜尝试一切手段。
王道容心里很清楚,若非他有意遮掩隐瞒。今日慕朝游就不会与他共处一室,听他弹琴。
下作又如何。
他的嗓音不禁又柔和了寸许:“让容再为朝游弹奏一曲罢。”
慕朝游笑道:“好啊。”
王道容便衣裳逶迤,抱琴款款而弹,细白的手指好似慵懒地随意拨动了几下,便又有一串优美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泻而出。
这一次,他不仅仅弹,更唱。
夏衣单薄,领口大开,他乌黑的发如山妖一般散落在腰后,眉眼细长如飞墨,红唇靓丽如山樱,他知晓自己生得貌美,也知晓慕朝游爱他的貌美,因而更不加掩饰地散发着几近妖媚挑逗的味道。
王道容乌黑的眼静攫住了她,微微启唇,清亮悠扬的歌喉回荡在小院上空,如岐山凤鸣,“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