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找了半天,沈再青都没有看见,她估计还要再往里一些,兴许在一个挨着民宿的地方。
沈再青只期盼去往民宿的路上,不要出什么岔子。
龙忻一路走,沈再青一路跟,走到一个岔路口,沈再青看龙忻有大路不走,居然走到了又窄又不平坦的田埂上,急声喊道:龙忻,错了,不是那条路!
她还记得龙忻现在是醉酒的状态,那条田埂路那么窄,她都怕龙忻一个不留神就滑到种着青菜的田里去。
田埂两侧的农田一高一低,左手边的高些,离田埂有二十多公分的距离,可右边的就要低很多,沈再青目测有一米的深度了。
右侧的农田里还有水,要是不小心摔下去了铁定要沾上半身的泥。
沈再青可不想龙忻的情绪有那么大的起伏,于是站在原地,想把她叫回来。
可龙忻像是没听见,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只是在田埂上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才转过身来,和沈再青对望。
她双手插在白色卫衣前头的兜里,眼睛微微眯着,身子站得笔直,脸上无波无澜。
沈再青有一种感觉,如果她不跟着她走的话,龙忻就会一直站在田埂上跟她耗着。
龙一直都是很有毅力的生物。
沈再青想一想就妥协了,她可不能跟龙忻这么耗着,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就变得越麻烦,她们必须赶紧到保护层里去。
她一咬牙,拎起行李箱侧面的把手,迈开脚,踏上了田埂路。
龙忻还像之间那样,走一段路就停一下,扭过头来确认沈再青的位置,然后再扭头走。
沈再青不得不走走停停,行李箱很大,里面装满了东西,狭窄的田埂路又不能用拖的,很是费劲。
她走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歇一下。
偏生这条田埂路又长,她咬牙走了很久还只到一半的位置。
细密的汗从沈再青的脸上、颈上冒出,她看龙忻望向自己,继续尝试着和她沟通。
她甩甩发酸的手臂,用绵软的声音和她道:龙忻,我提不动了,你过来帮我。
她不知道龙忻现在是什么状态,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语,倒没有再嚷着要变成九千五百斤的成年青龙了,但金瞳还没退去,望向自己的时候,既没有笑意也没有温度。
我不要。
龙忻冲沈再青面无表情地摇摇脑袋,又侧过身来,下巴微扬,眯着眼睛看远处层峦叠嶂的山。
现在是下午两点,太阳还很大,但温度是舒服的,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舒服地眯起眼来。
她勾了勾唇,把消失很久的笑意献给了照拂她的阳光,微风吹起她的发,轻轻摆动,发尾扫着她的脸颊,勾起了她眼角的笑意。
而她的两只手一直插在卫衣的兜里,从来都没有拿出来过。
怎么看都是一副享受的模样。
沈再青就离享受这两个字很遥远了,汗水打湿了她的衣领,手臂也发酸,但只能认命地拎起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顶多嘴里气呼呼地嘟囔两声:以后再也不给她买有兜的衣服了,这幅模样看着太气人了。
在沈再青拎起箱子往前走的那一刻,龙忻敛起了笑意,眼中又恢复了冷漠,她扭过身去,望向前路,有节奏地踩着步子。
长长的田埂上,两侧都是翠绿的果蔬,有农田蓄水的水流声,有张着手臂的稻草人,有胡乱飞舞的蜂蝶。
还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中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要后头的人停下来,前头的那个一定也会停下脚步,然后扭头看她。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那双金瞳眨了眨,面色虽冷漠,但这双眸子里依旧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咬牙走到头了,沈再青把行李箱放下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不仅是身体上的如释重负,心理上也是。
因为她看到了用汉字和龙文写的,表明保护层范围的石碑。
这里是保护层的边界,只要她们跨过了这个石碑,就到达了龙忻爱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的地方。
沈再青心安了。
龙忻比她领先几个身位,早早就进入了保护层的区域内。
沈再青一身汗,还是眯着眼,展颜露出了一个笑容。
脚底下还有可以释放沈再青手臂的水泥路,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领着行李箱,咕噜咕噜地往前走。
沿着水泥路走了近几百米,沈再青看到了她在网上订的那家农家乐。
龙忻已经直奔着农家乐走去了。
农家乐前头种着一片的桑树,规模不算大,达不到采摘园的地步,但现在每棵桑树上都硕果累累,还有许多不同的品种,看上去也十分壮观。
沈再青不禁要想,龙忻要是进去了,肯定又要吃得肚子鼓鼓的。
但此时的当事人冰冷得要命,对路桑树诱人的果实不屑一顾,两只手像被胶水粘在她兜里似的,一路上都是这个姿势。
沈再青叹了声气,拎着行李箱,重新跟了上去。
你们是沈教授和龙忻吧?有个带着斗笠的人从桑树叶中探出头来,叫住了沈再青,满脸的笑意。
沈再青低头一看,认出了这位就是农家乐的主人,微笑地和他打招呼:对,我是沈再青。您是刘大伯吧?
农家乐的主人姓刘,以前也是三号楼的住户,养了十五年的龙,后来年纪大了,才从三号楼里搬出来。
天黛山西侧的开发是他向龙管局提的建议,他本人也很喜欢小龙崽,离开三号楼之后,就在这里开了一个专门供龙崽游玩的农家乐。
路上辛苦了,我先带你们到房间里休息一下。刘茂拍了拍手掌上的泥,踩着小路旁的土楼梯走了上来。
我待会儿给你们采点新鲜的桑葚吃。
麻烦您了。沈再青朝他颔首。
龙忻在浓密的樟树下等着,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也不管不顾。
农家乐的院子在她的左手边,但主人没到,她不会乱闯。
你们的房间在二楼,跟我来吧。
这是一路上沈再青离龙忻最近的时候,就跟她并肩走着楼梯。
沈再青依旧和行李箱作斗争,费劲地将行李箱拎上楼梯,刘茂看见了,朝沈再青伸出了手,问:沈教授,要不要我帮你拎?
沈再青摇头,客气极了:不用了刘大伯,不算重,我自己拎就好。
都拎到这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她还记得出门前龙忻和她的保证:教授,这个行李箱一路都由我来拎,我会好好看着它,你不用管它,也不用担心它会丢。
现在呢?
保证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极了。
两人的位置彻底调换了,她现在是龙忻的小跟班,她为她提供优质的服务。
到了房间里,沈再青总算能歇上一口气了。
她把行李箱放在门边,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又擦了擦自己的冒汗的脸颊和脖子,然后坐在床尾的位置,放空脑袋。
把气喘匀之后,她将头扭了过去,望向龙忻的位置。
龙忻靠着墙,坐姿很奇特,有床不坐,她坐在床头柜的一角上,挨着墙,将脑袋和身子靠在墙上。
她的眼睛闭着,双手总算从兜里拿了出来,松松垮垮地垂在身前。
龙喝醉之后其实只要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